新修訂的《環境保護法》將于2015年1月1日開始實施。10月17日,環保部將《環境保護按日連續處罰暫行辦法》、《實施環境保護查封、扣押暫行辦法》、《環境保護限制生產、停產整治暫行辦法》、《企業事業單位環境信息公開暫行辦法》等4個配套文件向社會公開,并征求意見。而在4個配套文件中,《環境保護按日連續處罰暫行辦法》受社會各界關注。
據環境監察局行政執法處罰處處長姬鋼表示,這一暫行辦法力求破解以往“守法成本高、違法成本低”的老大難問題,適用范圍重點放在打擊未批先建、久試不驗、規避監管等違法排放污染物的行為。
“按日計罰”是指從發現污染的那一天起,到污染終止的那一天,每一天都要罰款一定的數額,污染時日越長,罰款越重。長期以來,環保違法處罰設置上限,幾十萬、幾百萬元的高罰單,表面上看起來有震懾力,但相對于違法所得,一些處罰對違法者來說只能算是九牛一毛。違法成本低,導致環保違法案件有增無減,加劇了公眾對環保執法的焦慮情緒。而對環保違法行為采用“按日計罰”的執法手段后,污染時間越長,處罰越重,高昂的違法成本將形成強大的威懾力,能有效斬斷非法牟利的惡欲。
“這一經驗是從重慶學來的。”10月20日上午,中國人民大學法學院副教授竺效稱,重慶在這方面先嘗試,《環境保護按日連續處罰暫行辦法》也是環保部委托重慶市環保局起草的。
2007年9月1日,重慶市人大修改《重慶市環保條例》,在全國實施了“按日計罰”、“加倍處罰”和處罰企業負責人等新措施。如果企業拒不改正環境違法行為,罰款每天累計,上不封頂。
2011年,重慶江合煤化集團有限公司(下稱“江合煤化”)因常年亂排廢氣、廢水,造成當地嚴重污染。當年6月1日,重慶市環保局對江合煤化無證排污環境違法行為罰款20萬元。但從6月2日至23日,江合煤化拒不整改。
重慶市環保局每天按20萬元累加處罰。重慶市環保局當年9~10月行政處罰公示,江合煤化從6月1日至8月31日,被市環保局累計罰款1840萬元,創了環保罰款高紀錄。
重罰之下,重慶市企業違法排污行為主動改正率大幅提高,從2007年前的4.8%上升到95.9%。
執法能力待考
“按日計罰是個很大的突破,也是世界各國通行的做法,這將有利于對環境損害的遏制,也有利于讓環保執法硬起來。”北京大學資源、能源與環境法研究中心主任汪勁說。
國內時常有評論援引美國很多企業不敢違法的案例,觀點認為,其中重要原因就在于此。
新修訂的《環境保護法》第五十九條規定了按日連續處罰這項全新的制度。
“按日連續處罰、查封扣押、限產停產等一系列條款的提出,加大了執法的力度,"讓老虎長出了牙齒"。”中國政法大學民商經濟法學院副教授胡靜說,近年來,我們出臺了不少有關環境方面的法律法規,但環境質量狀況并沒有得到根本改善,“歸根結底是執法能力出了問題”。
姬鋼稱,按日連續處罰、查封扣押、限產停產、信息公開這四個暫行辦法是一套“組合拳”,企業應該算一算一旦違法真正的代價有多大。
違法排放污染物造成或可能造成嚴重污染行為的,環境保護主管部門可以依法對造成污染物排放的設施、設備實施查封、扣押。對于企業責任人也將實施拘留。“有關拘留的暫行辦法由于涉及公安部門,目前正在協商中,將由公安部牽頭發布。”胡靜說。
在接受相關媒體采訪時,姬鋼坦言道,環監執法隊伍的力量還很薄弱,“全國7萬多環監人員,大部分是轉業退伍軍人,業務能力有待提高。”姬鋼舉例稱,蘇州市有4萬多家企業,市縣兩級的環監人員有300多人,但環監人員很大一部分精力用在了信訪上,有些地方政府規定接到群眾投訴20分鐘到現場,但處理的絕大多數是油煙、氣味等污染問題。
環保部門一旦扣押企業設施設備,需要支付存放費用。而這對于本來就資金拮據的環保部門來說,難度很大。“為此,《實施環境保護查封、扣押暫行辦法》提出,環境保護主管部門實施查封、扣押所需經費,應當列入本機關的行政經費預算,由同級財政予以保障。”姬鋼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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眾所周知,我們必須跑贏的環保馬拉松,其大致囊括了水和土壤污染的治理,包括垃圾分類以及新能源的推廣。每一個人均GDP超過5000美元的國家,都面臨著一道環保的窄門,如果不能實現“驚險一跳”,就有掉入“中等收入陷阱”的風險。因此,曾有人戲稱,即使面臨按日計罰的“高壓線”,環保也有著自己的委屈。
環保是三腳凳,政府、市場和個人缺一不可。浸淫市場經濟二十多年,我們太想設計出一種的市場行為機制,以期環保成為一門生意,政府提供法治,個人秉持理性,“趨利”因素引導人們臻于環保的生活和工作。賠錢的生意沒人干,殺頭的買賣有人做,找對市場的辦法,大家好松口氣。
環保的確可以成為一門生意。在日本北海道的札幌市,垃圾回收執照是每年要在三到四家工廠之間競爭的。拿到執照的工廠能夠收獲穩定的“貨源”,沒有拿到執照的工廠,只能消化存量和尋找一些零星的貨源。競爭讓垃圾處理廠不敢怠慢,絞盡腦汁去獲得效率優勢。筆者了解到,一家連續兩年丟失執照的垃圾處理廠,為了實現成本小,一墻之隔就是塑料加工廠。這樣,他們將垃圾處理成的塑料米,通過氣動裝置,便可直接傳給后者,省卻中間成本。
但市場不是的,環保在很多時候還是一種成本,是一種結結實實的機會成本損失。同樣是在北海道,經過市民的風車,風力發電價格是普通電價的兩倍。一道選擇題擺在面前,風力發電的價格是22日元/千瓦時,而火力發電價格只有11日元/千瓦時,如果個人是“理性”的,他應該選擇火力發電。當地居民選擇了價格更高的風力發電,這不是市場和經濟人理性所能解釋的。
這里還有一道選擇題。作為垃圾分類回收的優等生,分類回收的費用對于日本地方政府而言卻是一筆沉重的稅金負擔。一種聲音開始崛起:要求徹底實施生產者延伸責任,即回收費用完全由生產者負擔,進而完全由消費者負擔。
消費者愿意嗎?這是一個艱難的決定,一個真金白銀的決定,一個個人與環保之間利益消長的決定。
說到底,市場不能解決所有的環保問題。環保問題的出現,是現代化和工業化的結果,是資本主義、化和市場經濟的結果。更高的GDP,意味著更高的垃圾和排放,對于絕大多數國家,人均GDP和垃圾產生量總是正相關的。將環保問題的解決推給市場和政府,輕描個人的努力,是一種個人的偷懶,是為自己的懶政找到了庇護所。而一系列的政策的出臺,大抵不過是搭建了外在框架,回眸發現,里子卻還是無一物。
在垃圾分類做得好的發達國家城市,街頭鮮見垃圾箱,因為街頭的垃圾箱難以控制分類。而在其居民區,經過分類的垃圾回收,長一個月才有一次。不同的垃圾對應著不同的垃圾袋顏色及回收時間,記錯了或忘記了,就要等到下個月。這對個人而言,有著種種的不方便,但個人的種種不方便成全了社會的方便。
說到底,環保是一種委屈,是個人讓渡一部分生活便利和金錢利益,以求得環保的長治久安。汲汲于短期需求研究的經濟學家凱恩斯說,“從長期看,我們都會死去”。只是從長期看,人類還要活著。由此,除了政策帶來的硬性約束,在環保問題上,個人也是需要蠻拼的。